自治区政协委员、内蒙古农业大学教授　盖志毅

（一）内蒙古牧区要定位成生态优先、绿色发展功能区

1.契合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精神。2019年10月31日中国共产党第十九届中央委员会第四次全体会议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坚持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指出：“坚持和完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生态文明建设是关系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千年大计。必须践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理念，坚持节约资源和保护环境的基本国策，坚持节约优先、保护优先、自然恢复为主的方针，坚定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建设美丽中国。”契合习近平总书记对内蒙古的要求。2019年3月5日下午，习近平总书记参加他所在的十三届全国人大二次会议内蒙古代表团审议时强调。“保持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的战略定力，探索以生态优先、绿色发展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新路子，加大生态系统保护力度，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守护好祖国北疆这道亮丽风景线。”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内蒙古时提出：“内蒙古的生态状况如何，不仅关系到内蒙古各族群众的生存和发展，也关系到华北、东北、西北乃至全国的生态安全，要努力把内蒙古建设成为我国北方重要的生态安全屏障。”“要加大生态系统保护力度。内蒙古有森林、草原、湿地、河流、湖泊、沙漠等多种自然形态，是一个长期形成的综合性生态系统，生态保护和修复必须进行综合治理。保护草原、森林是内蒙古生态系统保护的首要任务。必须遵循生态系统内在的机理和规律，坚持自然恢复为主的方针，因地制宜、分类施策，增强针对性、系统性、长效性。”

2.草原牧区生态环境具有巨大经济价值。从经济学外部性看草原地区之外的地区对草原生态环境的依赖性。近年来，英国学者皮尔斯等人在概念上系统地讨论了环境资源经济总量的构成问题。皮尔斯认为，环境资源的经济价值包含多种价值或成分。资源经济学将自然资源分为产出物和非产出物两大类，相应的有使用价值和非使用价值，前者指自然资源可直接用以生产过程和消费的经济价值，如饲草，或其转化物——肉、乳、毛、皮等，有的容易在市场上直接测量市场价格，而有的则不易测量。

3.草原生态环境价值关系到国家安全。人类安全需要对草原生态环境的依赖性。瑞典学者哲伦（R.Kjellen）1901年提出“地缘政治”（Geo—politick）概念，德国学者拉采尔（F.Ratzel）创建地缘政治学，于1896年发表《国家空间的成长法则》，次年又发表《政治地理学》，构筑地缘政治学的基本理论。生态安全被西方国家作为与国家利益密切关联的一个新安全概念，并被当作一种新意识形态工具，纳入其外交、贸易乃至军事政策之中。因此，生态环境问题正在由一种局部问题提升为国家安全和国际安全问题。美国世界观察研究所所长莱斯·R·布朗明确提出国家“环境安全”的概念，认为国家安全的关键是可持续发展性。

草原生物物种安全是环境安全重要组成部分。草原生态系统孕育着多种生物物种，而生物物种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指生物及其与环境形成的生态复合体、相关生态过程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保证物种多样性、遗传多样性和生态系统多样性。这种安全是如此重要以至于有环境经济学家称之为人类的“最终的安全”。人类对自己真正的安全，存在于自身行为中的安全，这是最深层的安全。而草原恰恰为人类提供了一个丰富的基因库，人类破坏草原生态经济系统的同时，自身的安全也受到空前的威胁。其特殊的重要性体现在物种一旦灭绝就永远消失了，人力无法使其重新恢复。人类的未来与可供替代的基因物质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有环境经济学家认为，保护生物多样性的价值重要性在于它关系到人类在这个地球上的适当位置，地球除了人类以外，还维持着众多的生命形式。它关系到人类同围绕在人类四周，并最终支援人类的所有其他生命之间的联系。

草原生物物种安全是食物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粮草兼顾是中国农业的真正出路。而其前提也是草原不能退化，必须保护好草原生态环境，这样才能引草入田。因此要认识草原的外部性特征，认识草原与整个农业、粮食安全问题的关联性。中国工程院院士任继周说：“我们现在对粮食安全的理解，就是要保护耕地，要有足够多的耕地种粮食，这种思路太窄了，其实，在保护耕地的同时，还应该大力发展草业，发展畜牧业，生产更多的肉蛋奶，这样才能解决中国的粮食安全问题。”任继周举例说，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国内每月人均口粮大约有50多斤，即便这样还是吃不饱，但现在人们生活质量提高了，每月人均口粮不会超过15斤。城市人口口粮消费更少，大概是每人每年78公斤。

（二）调整牧区生产与生态关系，落实牧区生态功能区定位

1.转变草原畜牧业经营方式。以合作社经营方式代替画地为牢的一家一户经营方式。内蒙古从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进行草畜双承包一家一户经营方式，使牲畜过多地集中在居住点周围，在小块草原反复采食。另外，就是集中在永久水源处，如泉水、河边、水井边等，由于牲畜过于集中，来来往往到饮水点，沿途造成对植物的破坏和对土壤的践踏，导致草原的毁灭。现在内蒙古草原几乎每个居民点周围、水源周围的草原都退化了，后果是，受危害的不仅是退化草场本身的那一块，它将辐射状扩展，殃及大片草场。内蒙古可以借鉴青海省的做法。青海省是农业部确定的全国草地生态畜牧业试验区。2008年起，青海省创造出以草地和牲畜入股、集体统一经营、用工按劳取酬、收益按股分配为主要内容的股份合作制经营模式，其中黄南州泽库县拉格日生态畜牧业合作社和海西州天峻县梅陇生态畜牧业合作社为典型代表。保护草原而实施禁牧和圈养，对于草原休养生息是必要的。但是不能一直禁牧和圈养，因为这反让草场退化。

2.摒弃在草原开垦并将内蒙古农牧交错带的耕地转变为草原。著名学者费孝通先生指出：“靠天种地的粗放农业对牧场草地来说是一种破坏力量。而且凡是丢荒之地，在天旱地区植被破坏后，很快就会沙化，农耕所及，草场荒废。加上农业社区人口繁殖一定要扩大耕田面积，即使在较高的轮作和施肥的农业水平上，也会和牧民争夺土地。所以在这种条件下，农区和牧区既互相依存，需要互通有无，而又互相排斥，难于长期和平共存。这种关系在传统生产技术没有突破以前，决定了过去我国边区农牧接触界线上长期发生的你去我来，我来你去的拉锯局面。”

我们在2018年对乌兰察布市察右中旗产业发展进行调查。建议将察右中旗恢复成草原，发展草业、草原畜牧业和草原旅游业。将种植业的比例特别是水浇地降下来，这是我国目前的经济形势决定的。由于长期的粮食过剩，去库存任务很重。粮食生产者的积极性很难保证，农资生产企业也会受到不利影响。国内农产品的生产成本的“地板价”（最低价）在国际价格的“天花板”（最高价）之上，这种倒置的结构很难持续。察右中旗恶化的生态环境不宜灌溉农业。恢复草原,改善生态环境会对我国华北乃至全国的土壤、气候产生正的外部性，反弹琵琶，策应了全国实现粮食安全的大政方针。这有利于维护生态平衡，保持水土，增加土壤肥力，有利于荒漠治理。

3.摒弃传统工业偏好。在主体功能为生产生态产品的牧区但却破坏生态环境的采矿产业发展很快。

2003～2015年，内蒙古牧区产业结构呈现出“二三一”的结构特征。第一产业持续下降，第二产业持续上升，第三产业先升后降，但下降幅度明显小于第一产业。2001年，随着西部大开发战略的实施，包括各牧业旗(市)在内的内蒙古全区深化改革、扩大开放，33个牧业旗(市)纷纷打出“工业强旗”的口号。2002年，第二产业产值比重(33.9%)已经十分接近第一产业(35.7%)。次年开始，33个牧业旗(市)出现了以高消耗型资源开发为主的工业经济跨越式发展。2003年，第二产业产值比重(40.2%)首次超过第一产(29.2%)。此后，第二产业比重持续上升，2013年达到最高值(67.25%)，2015年开始有下降趋势，而第一产业占比继续下降，第三产业比重在2003年达到峰值后有所下降，但下降幅度明显小于第一产业，产业结构呈现“二三一”的次序特征。

今后应该发展对环境污染相对小的食品加工业。畜产品加工逐渐呈现低耗、高效、环保化发展态势。过去我国肉与肉制品中，冷冻肉和热鲜肉制品在市场中占据着较大的份额，我国肉类加工主要为鲜冻肉和高温制品。这些产品的安全系数比较低，而且很容易造成环境污染，并且材料耗费比较大。随着人们环保意识的提高，以及人们对食品安全的重视度越来越高，西方国家逐渐研发出了冷鲜肉、低温肉制品等，安全系数比较高，又能节能环保。在这种情况下，我国逐渐开始吸收西方国家先进的理念和科学技术，积极引进现代化的技术装备，逐渐改变我国肉类加工高耗、高污染的情况，逐渐向低耗能、高效率、环保化的方向发展。我国牧区也是如此，我们于2018年12月考察了鄂尔多斯杭锦旗的多个畜产品加工企业，2019年8月考察阿拉善右旗驼乳加工企业，污染很小，效益还好。

4.摒弃在牧区的不可持续现代畜牧业偏好。比如牧区的土种家畜品种不应该认为是落后的品种。我们认为，衡量品种的好坏，不能只看产出，还要看环境资源的投入要素，看和环境的契合度。另外，不能把品种改良等同于必须引入外来品种或与之杂交。对于当地品种仍然存在一个改良提升品种质量，提纯复壮问题。如蒙古马适应严酷环境能力。它们不依赖人工饲料喂养这一点，为众多中文史料所证明。

5.发展保护环境的节水草产业。中国畜牧业协会草业分会会长卢欣石在2015现代草种产业发展高峰论坛致辞中说，在当前草牧业新兴发展的大好形势下，如何振兴中国现代草种产业，繁荣草种专业化生产、满足草种市场需求成为草业行业共同关注的重大问题。卢欣石在发言中指出：放眼全世界，中国草种业的发展还非常滞后，目前中国生态修复用的草种面临巨大缺口，无法支撑如此庞大的修复规模。在绿化领域，中国草坪草的草种100%依赖进口，园林绿化产业大部分引进国外的草坪草，这些异国的草来到中国，突出的问题是“娇气”，耗水比较多；在牧草领域，苜蓿草种则是80%依赖进口，一些优良牧草，像披碱草、燕麦草和三叶草等草种，大量依赖进口。立草为业，大力护草、种草、养草，在条件成熟时可以售草。可以模仿我国天然林保护工程的做法，将一批牧民转化为“草农”，工资的发放都可以参照林区的做法，逐渐的待形成经营的产业后，这些“草农”可以以出售饲草为生时，政府就可不再援助了。但不能轻易将原生植被破坏改种人工草场。应充分尊重千万年来的自然选择，即使在草原土层较厚的地方，仍然不能轻易将原生植被破坏改种人工草场，西方学者在对世界各地的草原生态环境作了考察后指出：“在世界上大部分地区，为了种粮食和放牧牛群，已使丰富而复杂的草原群落被非常简单的人工栽培群落所代替。在这个不稳定的生态系统内，甚至经常使用杀虫剂和化肥也不能防止频繁发生的种群崩溃。当一切失去控制的时候，就会出现一片荒芜的沙漠。这个问题并不新鲜。有证据表明，北非的大部分沙漠地带就是由于古代文明进行了同样错误的土地经营管理所造成的。今天，凡是到过希腊，见过那里荒山秃岭的人，简直难以相信，这就是昔日曾经产生过伟大文明的富饶肥沃的农田。”要吸取新疆不顾节水引入加拿大大叶苜蓿，在地下水供给不足无法持续，再打算找回土生的新疆小叶苜蓿时，结果已经被菟丝子吃掉了的教训。

6.发展牧区传统产业加互联网、智能化。牧区传统产业加互联网、智能化，会大大提高资源利用的准确率，从而在少耗竭资源的情况下，提高单位资源的产出，协调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的关系。从草原生态平衡原则出发，从遥感监测草地生产力，到设立电子虚拟围栏，到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历经30余年，我国已经利用遥感技术（RS）、全球定位系统技术（GPS）和地理信息系统（GIS）建立了成熟的数字草原数据库，对草原要素信息、过程信息和管理信息中的对象、现象、过程的相关数据进行记录和结果表述，包括野外调查数据的植被结构和生产力监测数据、草原牧草生长发育模拟数据、不同尺度下草地面积、长势、病虫害、沙化退化等草原动态监测数据以及草原不同类型草地边界、行政管辖边界、地形与地貌、气候土壤、草地类型、草地利用状况。可以采集的数据包括中分辨率成像光谱仪（MODIS）数据、LandsatTM/ETM数据，并且数字化精度对于图形定位控制点方根误差小于0.075米，对于工作地图的扫描点位误差不大于0.1毫米。已建立较为完整有效的数字草原信息管理系统该套信息系统包括草原管理信息系统、决策支持系统和草原专家系统，其功能可以进行草原空间数据以及属性数据的管理应用，包括草原资源分布、利用、草原经营状况、畜群信息、牧户区域、地点、草场位置、家畜数量等数据的双向查询、统计分析、数据添加、输入输出，能够完成草地质量评价、载畜量分析、草地放牧设计、家畜放牧归牧动态监测等，可以实现对放牧决策的分析、畜群结构的配置，并可提出最佳放牧方案和调控阈值，实现“家畜移动身份证”的核心功能和产品设计。